拓荒岁月：一座雕塑的诞生

今天，许多次来深圳的游客都爱到老市委大院门前，和一座叫“孺子牛”的雕塑留影。确实，“孺子牛”已经被人当成深圳开拓进取的象征，每一位政府公务员的名片上，也都能清晰地看到“孺子牛”的浮印。可有谁知道，这座知名度颇高的雕塑，其诞生经历了多少曲折？它又是如何在沉寂十余年后，从政府大院里搬迁出来，每日都亲近寻常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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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区要建什么样的雕塑

深圳每一位公务员的名片上，都能看到“孺子牛”的浮印，那是为了提醒人们时刻记得“开拓创新、团结奉献”的特区精神。

雕塑家潘鹤这样回忆当年创作的经过：“在深圳特区成立之前，负责筹办经济特区的吴南生邀我到深圳香蜜湖看看是否可以创作一座雕塑。汽车经过大鹏湾时，随行人员说，不如在这里建一座大鹏展翅的雕塑。大鹏湾有革命传统，在这里竖立大鹏倒也具有象征意义。1980年，深圳特区刚成立，深圳市委市政府希望能在市委市府大院内建一座雕塑，表达特区建设精神，以鼓舞广大干部群众，当时市领导想到的也是大鹏。我认为，深圳特区的发展前途无量，虽然现在深圳市的楼房不超过五层，但是以后肯定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把大鹏放在山岗上还可以，但是放进四周都是高楼大厦的市政府大院里，像是关进了鸟笼，怎么能展翅呢？结果是适得其反的。市领导们都同意这个说法，结果这个方案被否定了。”

1983年，特区领导想在市委大院做一个莲花喷水池，当时领导觉得改革开放搞特区，和资本主义国家经常打交道，深圳一定要做到“出污泥而不染”，但是潘鹤却认为，“污泥”指向不明确，将国外称为“污泥”不妥也不礼貌，不利于以后发展和跟国外的长期合作。当时的市长梁湘很赞同这个说法，于是，建“莲花喷池”的方案再次被否定。

一年多后，有一次，潘鹤和梁湘在调侃文革期间“牛鬼蛇神”一说时，潘鹤开玩笑说：“梁市长，文革期间你当过‘牛鬼蛇神’吗？”梁湘说：“当过呀，我们这代人文革时期做牛做马都做习惯了。”潘鹤说：“现在搞改革，国家正是百废待兴呢，要求我们这一代习惯了牛马生活的人来带头，重新开荒哪！”一个情景在潘鹤脑海一闪而过，“特区里那些忙碌着的推土机、拖拉机、汽车和建设者不都像是一群牛吗？”潘鹤向梁湘提出：改革开放、搞特区建设，深圳特区从无到有，要求我们这一代人奋斗到底，雕塑一个“开荒牛”最合适不过了。这个想法得到了梁湘的认同。潘鹤当天晚上就起草雕刻图纸，不要让创作灵感及激情流失了，牛的形象是确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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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牛”方案曾遭异议

几天后，潘鹤到宝安县办点事，偶然在一农舍旁看到两块老树根，他顿生灵感——辛亥革命及新民主主义革命将中国的封建大树砍掉了，但是树根还在，搞特区就是要“开荒”，要拔掉这些“劣根”，如果在“拓荒牛”的后面再加上这个树根，正好意味着“特区”干部要铲除旧根，把封建意识、小农意识、保守思想和官僚作风连根拔起。于是，他用8元钱买下了这块造型独特的老树根，把它运到了市委市府大院。不久，他向深圳市领导提出了具体的方案。

提出方案的隔天早上，市委领导班子的讨论就炸开了。对“拓荒牛”，市委领导班子中赞成的有，反对的也有。反对的意见集中于：为什么要做低头的“牛”，而不做飞起来的“鹏”？他们要取“飞”的意思，广东人讲吉利。在这个问题上，梁湘力挺潘鹤。最终，“拓荒牛”的方案还是获得市领导的肯定——“拓荒牛”的方案就这样敲定了。《拓荒牛》制作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当时，制作预算出来后，拿到深圳市财政局审批，财政局一名女干部看到预算后，感到很惊讶。她说，买头耕牛都不用那么多钱，做条假牛还要那么多钱，要审计审计再说。因此，《拓荒牛》的制作费迟迟未能批下来，最后，还是由潘鹤垫支的。那位女干部还以为自己很负责任，梁湘知道后，批评了这位女干部。

放大制作期间，潘鹤把“开荒牛”前脚稍作弯曲以示意要寄希望于下一代继续奋斗才成事。经过近一年努力，《拓荒牛》雕塑完成了，其间，梁湘还专门叫人运送那两块大树根到广州，放在潘鹤的工作室里，作为“开荒牛”雕塑“树根”部分的实物参照。“现在，这两块大树根依然放在我的广州美院工作室，历经二十余载，这两块大树根依然保存完好。这两块树根我舍不得扔掉，现在摆放在工作室门口，每当我经过这里，总能让我回忆起当年创作“孺子牛”的难忘岁月。”潘鹤后来回忆说。

经过努力，《拓荒牛》雕塑诞生了。这件作品原来命名为“开荒牛”，潘鹤和梁湘商量说：“我们这一代人将来开完荒到底还要不要做牛呢？”梁湘说：“牛肯定是要做的，人民公仆就是人民的牛，人民的孺子牛。”于是，经过深圳市领导班子的讨论后，便将“开荒牛”名字更改为“孺子牛”，有“俯首甘为孺子牛”之意，并将“孺子牛”三字刻在了雕塑的基座上作为作品名。

1984年7月27日，“孺子牛”雕塑落成，深圳市领导为该雕塑揭幕，一座凝聚着特区开拓精神的铜雕终于呈现在世人面前。揭幕时，市委大院聚满了人，其中大部分是年轻人，是来自特区内的大学生及年轻创业者，他们欢呼雀跃，相争着与市领导及潘鹤留影纪念。潘鹤当时深有感触，高兴地对梁湘市长说：“特区需要大批年轻有为的建设者，看来，拓荒牛后继有人了。”一时间，“孺子牛”成了深圳的象征，参观者潮水般涌来。1984年12月，全国政协主席邓颖超来深圳视察，当时，在市委安排了一次会议，可是到了开会的时候，与会人员却没有见到邓颖超的身影，大伙都着急了：邓大姐到哪里去了？就在这时，大家接到通知，到大院里的“孺子牛”雕塑前集合。原来，邓颖超正在大院观赏“孺子牛”雕塑，她还专门把参加会议的同志在开会前召集到“孺子牛”雕塑前合影。邓颖超对大家说：“孺子牛”精神代表着中华民族的精神，希望全国的党员干部都能向深圳的干部学习，学习深圳改革开拓的精神，做全国人民的“孺子牛”。